it'll pass

【冰秋】思念一事

摔下无间深渊的第五天,洛冰河在储物袋里发现了一张信纸。

信纸捏在手里翻来覆去,他始终没有拆开信封的勇气。

半晌,洛冰河吁出长长一口气,拆开信封一角。他看见那双手抖得厉害。

也是命大,山体的岩石堪堪勾住了他,做了一点缓冲,好歹没有当场摔死血溅三尺。洛冰河心力交瘁,悠悠转醒也是三天前的事,睁开眼恰好对上一头魔兽猩红的眼睛,脸上湿哒哒一片,竟是那东西滴落的口水。

战斗本能先于惊吓。洛冰河忽地站起,同时旋转身体,一记横踢正中对方面门。

只见白光一现,金石声乍起,洛冰河手起刀落,自下而上切向魔兽咽喉,迅速抹了那魔兽的脖子。他奋力踢开那具沉重的尸体,手里还紧攥着那把应急的匕首,滚到一旁喘着劫后余生的气。

洛冰河剧烈地喘息,体温病态的高。他知道自己或许撑不了太久,他需要休息。

洛冰河强占了魔兽的山洞,里面还剩下巨大尸骸,和这个渺小的人类形成强烈反差。山洞里有一个泉眼,水居然挺干净。洛冰河洗了脸,又喝了几大口,尝到一丝丝铁锈味和咸苦味。

不过不知怎么的,他心里倒也不是很在意。

没死……居然没死。

这个想法甫一冒出,激得胸口一阵发闷,呛得洛冰河剧烈地咳嗽起来。说不上是什么滋味。咳得厉害,怕污了一方清净,洛冰河滚离泉眼,在尸骨下面蜷成一团。嘴里阵阵发苦,也不知吐了些什么玩意儿。

那股窒息的感觉再不能被压住,洛冰河想要逃跑。他狠狠闭上双眼,脸埋在膝盖里。

安静几秒后,他听见自己发出了低哑的嘶吼,痛苦的,无奈的,悲伤的,愤怒的……混杂着哭声,泪水直下。像是困兽的咆哮。

是我错了?

洛冰河吐出一口含血的唾沫。耳边却响起男人的声音,叮嘱的都是琐碎小事。修行得如何?功课写了吗?早睡早起为好,不要伤身。

这时候洛冰河会扬起脸朝他笑,他会回答,好的,师尊。

印象里的男人似乎是笑了笑,伸手按在他的头顶。男人的体温透过掌心传过来,酥酥麻麻的令他想要睡去。这双手修长而有力,洛冰河以为这双挡下数次灾祸的手是他的一切了。那一刻他忽然觉得自己像是回到了很小很小的时候,小到需要母亲哼唱童谣哄他入睡,小到放在母亲的怀抱里就能到天涯海角。

也许母亲的怀抱外是砭骨的风雪吧?那么凌厉,那么无情,他很害怕,母亲便低下头,轻柔地亲吻他的额头,重新唱起那支不知名的童谣。酥酥麻麻的令他想要睡去。然后他们就在冰川的冰雪里走过,走在一片白茫里,周围的一切他都感知不到,能感知到的只有母亲的歌,和男人的手。
过了一瞬,又像过了很久,男人的手离开了他。

睡着了吗?那人问他。依稀笑着。

洛冰河从小听到大,觉得天底下没有比这更好听的声音了,温润得好似初春穿堂的风,没由来就在心尖化成透亮的一盈弯月。一时涌动,一时隐没。似真似幻。

我错在相信你,还是我错在太相信自己,相信自己能够控制住?

眼泪不断涌出,没完没了的。衣袖洇湿透了。洛冰河很愤怒,不断擦去这些没完没了的眼泪,眼泪不能解决问题,愤怒也无济于事,他不想再哭下去。当务之急是要想办法在这里活下去,治好身上的伤,找到出去的方法……

再来就是,我是谁呢?

是真如师尊所说,是一个不折不扣危害苍生的魔头,是上古遗留的天魔血脉,不干不净,杀人成性,嗜血成魔,是自幼被养母带大丧父失母的孤儿,本该孤零零死在冰河上的木盆里,和着过去的血、阴谋、野心,那点讳莫如深的秘密,一同埋葬在那个冬天。

冰河是不会说话的,死亡亦是。

是了,洛冰河无所谓地想到,我不过侥幸活到现在……

也许我早就该死。

摔下无间深渊的第五天,清点一番物资后,洛冰河在储物袋里发现了一封信纸。

信纸在手里翻来覆去,信纸一角捏得皱皱巴巴,他始终没有勇气将信封拆开。

洛冰河没想到储物袋里还能找出这张信纸……大多东西都在摔下无间深渊时遗落。信好好地放在夹层里反而无事。

透着日光,洛冰河隐隐看见沈清秋的字迹,还有末尾的花押。

那是清净峰的信笺,是那种轻薄的桑皮纸,仔细叠成两叠。沈清秋爱写这种纸,洛冰河也认真给他置办,仓库里还存了很多,沈清秋日后要用,也可以找尚清华打听门路。他的位置想必明帆会顶上,明帆或许差些火候,那么宁婴婴也可以帮上忙……沈清秋习惯身旁有洛冰河那么久,要适应没有洛冰河也一定会花很久吧?

有他没他,也是一样的吧?

日光斜照滚进洞口,将明暗切割成泾渭两半。洛冰河看着看着,忽然间手狠狠一抖,他不能抓住那张信笺,任由它随风随光越飘越远。洛冰河伸长手虚抓了一把,风从指间滑过,当然抓不回来什么。

此时此刻洛冰河终于发现某些东西是永远的离开了,再也不会回来。

洛冰河看着洞外的日光,光芒太刺眼了,他浑身像是要沸腾,又像是坠入了冰冷深渊。

你累了吗?洛冰河依稀听见沈清秋温和的声音,要休息一会儿吗?

我好累啊,师尊,可不可以休息一下,一下就好,你等等我吧。

四肢百骸前所未有的冷。他很累很累,想要休息,下一刻就要倒下。

可洛冰河没有,他纹丝不动地伫立着,伫立在阴影里,阳光外。

沈清秋看了看他,转身越走越远,只留下一抹淡青色的背影。洛冰河觉得自己的头顶是温热的,那双手上一刻还在般的鲜明。也许这样也好……洛冰河看着沈清秋,沈清秋偶尔也会看看洛冰河,给一些笑容,一些期许,一些……

淡青色的背影消失了,那双手抽了回去。带着血、猜忌和阴谋,还有一点微不足道的少年心事。

洛冰河从来无从挣扎,当然也无从逃避。

思念一事……又怎敢肖想。

/FIN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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